不及岁寒

※普通人设定

  很难得的，樱井翔提着水果店的塑胶袋回来。半透明人造材料遮不住艳丽红色，松本润自觉接过来，掂掂重量：“我记得你前天晚上说过要避免不必要的家庭支出。”

 “这属于食物！”

 “可这不是必需的，而且家里还有没吃完的橘……”

 “过了这个季节就没有草莓了。”

 好吧，他早该想到这个结果。松本把小半兜草莓拎到水池边，摘了叶子慢慢洗。正值草莓季，被淡盐水浸着的水果安静地浮在碗里，散发出清馥的气味——有两三个软得过了头，但就樱井挑拣水果的水平来说已经是值得鼓励了。

 “做草莓果酱？还是草莓爵士？”松本拍掉一旁窥伺已久蠢蠢欲动的手。话是问樱井的，眼睛却盯着碗里，仿佛那不是一盒600円的食用水果而是某件未完成的工艺品。

 你看看你看看，就是这点。樱井翔不大满意地撅起下唇：“这点根本做不了果酱嘛。”

 其实他很想说怎么吃都是一样的不如我们直接分掉，但是这个致力于把厨房使用率提升到120%的男人一定不会同意。

  好，那就做草莓爵士。反正也是一样的好吃，只需要等待食物上桌的樱井心安理得地去整理企划书。

 被拆开金色包装纸放在流理台上的是情人节他买来给松本的巧克力，宣传海报上写着是大人的口感，樱井买回来才知道是所谓的无糖巧克力。

 松本系着方格纹素色围裙站在狭窄厨房里切巧克力，取刀冲洗的时候像鱼一样在促狭的橱柜中间闪梭。刀尖划破块状食物发出脆响，再叮叮咚咚地倒进金属容器里隔水融化。樱井注意到他剩下两小块巧克力收在保鲜盒里，大概是打算留着煮咖喱。

 樱井从小对食物不挑剔，刚开始交往的时候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松本总是煮咖喱，最初他以为是松本刚刚搬离实家会做的菜式还太少，周末同他去了一趟超市后才了解个中原因。

 巧克力表面的可可粉沾在指腹上，松本伸出舌尖舔了舔，瘪着嘴扭进厨房深处拿砂糖。樱井看得出神，怔了怔才把目光放回手里的文件夹。透明桌垫下压着还没见过的设计图，是暖色调的店面内装，右下角有个红色铅笔画的小叉，他认得，是打回重做的记号。

 按松本的性子是绝对不肯妥协的，樱井把那张设计图抽出来仔细看。这上面的某几样部件一定会不屈不挠地出现在下一张成稿上，也许是墙上巨大的驯鹿头像、也许是原木色的柜台，松本对自己喜欢的构成元素固执得可爱。

 “翔君、过来帮忙。”松本把金属小碗从热水里拎出来，十二粒草莓浸过水后微微闪着光，安静地挤在碟子里。

 樱井领到一小把牙签，他的任务是把松本擦干的草莓串上牙签浸在巧克力酱里。这点工序满可以一个人完成，樱井开始思考最近待在家里的时间是不是太少了。

 空气中有浅薄的甜香，大概是松本往里面掺了炼乳。处理好的草莓放进冷藏室，碗壁上黏着的巧克力糊也被刮干净了一人一勺分食。加了砂糖炼乳后不那么苦了，松本心满意足地舔干净嘴角解下围裙。

 樱井主动请缨去清洗用过的碗筷，松本坐在餐桌边伸展腰肢，瞥见餐桌上端正摆着自己的设计图：“翔君拿出来的？”

 “嗯。”樱井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抬头看松本的表情。没有烦躁的样子，那个红叉仿佛只是错觉。

 “那是上个月的图了哦，第二稿刚刚通过了。”

 难怪心情这么好。

 松本兴致勃勃地划开手机给樱井看，一闪而过的锁屏图案是楼下那只总围着他俩讨食的三花猫。樱井一眼看见地上深绿色的驯鹿图样圆毯心说果然如此，松本撑在椅子边缘得意洋洋地炫耀：“委托人说这个地毯很有圣诞节的感觉。”

 松本的打扮也很圣诞节。樱井用余光尽情欣赏他被红色羊毛衫衬得越发白皙的手腕，想起前年平安夜商场里被松本盯了足十分钟的圣诞泰迪熊。那时樱井没跳槽到现在的公司，松本也还在工作室做设计师助理，两个人朝五晚九忙工作，碰上加班就只能在办公室打地铺。难得有轮休的平安夜，松本系着长围巾拉着他去商场蹭暖气，看见喜欢的物件就在橱窗外停一会儿，眼睛亮亮的、但决不说喜欢。

 那个时候松本好像还在用发胶，栗色的头发梳起来露出额头。

 樱井说，正好我的企划案也通过了，把附件发过去就好。

 松本来了精神，手机往外套口袋一收就去找啤酒，邮件那种东西怎么样都好啦！

 行，难得周末，醉到不省人事也有人收拾。

 但是翔君不能喝太多，你该减肥了，等下还有甜点。

 所以说我那是水肿啊！

 松本的头发早就染回黑色了，刘海放下来幼得像二十岁出头。樱井摸着自己的下巴，对这个提议竟然多了几分认同。

 易拉罐放在冰箱里凉透了，松本怕冷喝得拘谨，一口啤酒含在嘴里滚个三圈，被口腔温度捂暖了才敢往下咽。樱井倒是没什么畏惧，一边痛饮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中年大叔的声音。

 翔君你慢点喝，你不冷吗。

 哈？不会啊。

 松本已经有点醉了，嘴角被草莓汁液染红，隐约能看见棕色巧克力痕迹：“翔君对不起，一直让你吃咖喱。”

 樱井觉得好笑又觉得他可爱，一时分不清要先捏他的脸还是先吻他的眼角。

 他不会做饭，午餐可以在公司解决，晚餐到底还是得拜托松本。有很长一段时间吃的总是咖喱，是因为松本下班太晚买不到新鲜蔬菜。

 樱井用自己的易拉罐去贴软在餐桌上要化成一滩水的松本，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醉了，在坠入睡眠之前，他要把自己和松本搬进浴室再套上睡衣。这个月的奖金发下来了，明天他们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穿着连帽衫去吃一次涮涮锅。

 松本坚持要自己自己洗澡，樱井不太放心地站在门外等待。浴室的灯光是黄色的，松本在哗哗水声里喊他的名字，奖金发下来要好好存着、不要忘了我们还在攒首付。

 不要啦，偶尔奢侈一回不行嘛。樱井也喊回去。

 水声戛然而止，松本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毛巾忘拿了。

 翔君你真的没有后悔过吗，从家里搬出来……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很好啊。

 …真的吗？比咖喱都好吗？

 好。樱井有点想笑，但还是十二分认真地回答他。比草莓果酱都好。

【END】

不及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