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未完结（1-end）
cp：相葉雅紀x二宮和也
《走向春天的下午》相叶side，二宫side戳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吗？
相叶雅纪相信。
——嗯、至少现在相信。
醒来时看见的依旧是二宫和也安静的睡脸，相叶一脸见怪不怪地爬起来说声早安，全然没有前几天面红耳赤惊起的样子。
人的适应力真是可怕。相叶这么想着晃进客厅，看见散落一地的啤酒瓶叹了口气。
弯腰准备替二宫收拾一下，指尖却直接从易拉罐中间穿了过去。相叶顿了一下，悻悻地缩回手。
人的习惯也真是可怕。
相叶雅纪是个灵魂。
准确的说，相叶雅纪的身体已经死亡，但是灵魂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亡灵。
死亡的瞬间相叶已经记不太清了。事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的反射弧还没转个弯就发现自己晃晃悠悠地得到了上帝视角。被他推开的小姑娘跌坐在一边，汽车轮子还堪堪卡在自己腹部。
穿着套头连帽衫的死神拍拍他的肩膀打了个哈欠：“我送你上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相叶疑惑地反问还能自己选的吗，得到一句漫不经心的“看你有没有遗憾咯。”
相叶低头看了看怎么样都不算年老的自己，忽然想起曾经和二宫一起看电视。新闻在播报最新统计的平均寿命，相叶听到吃了一惊，戳醒一边打瞌睡的二宫：“现在日本人的平均寿命已经到八十代了！”
二宫眨巴两下眼睛迷蒙地看着他：“那相叶氏还得负责我的晚餐五十年啊。”
“你有遗憾的事吗？”死神挠着乱蓬蓬的发尾问他。
相叶摇摇头，又点点头。
怎么会不遗憾呢？这下他欠了二宫五十年份的汉堡肉，二宫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相叶生前怕鬼，怕得不得了。变成这幅样子后就不再怕了，毕竟看得见碰得着的鬼魂也没什么可怕的，而且他还要保护二宫。
殡仪馆的礼堂里有不少游荡的灵魂。也许是因为二宫在一片压抑的黑色里太过显眼，他们都经意不经意地晃过来，又被噘着嘴的相叶honghong地赶开。
二宫穿着相叶几个月前买给他的羽绒外套，草绿色生机盎然，像一棵饱满新鲜的青菜。
相叶护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线看台上讲述自己一生经历的人。司会说这些人是自己如何相好的同事朋友，可是相叶自己却印象模糊。他的记忆在逐渐消退，前世终归是前世。
这种像是大型犬一样的护主行为受到了同类的一致调笑，一个看上去像是二十代的姑娘暧昧地笑：“男朋友？”
四周响起友好的口哨声，相叶耳尖红红地反驳：“这是我幼驯染啦！”
姑娘大度地拍拍他肩膀：“别害羞小子，你总会忘记他的。”
相叶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这是这些前辈在提醒他放下。他们有他们的经验和了解，孤魂野鬼这个词会出现总有它的道理。
可是我现在记得。相叶固执地想。至少我这一秒还记得，那下一秒就不会忘记太多。
叮铃铃的闹铃响起，片刻后被啪地拍掉。二宫在被子里蜷成一团不适地扭动着身体，最后还是挣扎着起了床。
相叶趴在餐桌上看二宫裹着一身松松垮垮到看上去穿了二十年的T恤短裤揉着眼睛走出房门，头发蓬乱得像只小兽，拖着宿醉后摇摇晃晃的步子居然还记得要先去刷牙。
二宫家的暖气充足，屋里温暖得如同夏季。相叶一恍神还以为窗外是七八月万里无云的天空，自己刚把二宫从床上拖起来准备拽他去打棒球。
然而现在是秋末冬初的十一月，没有棒球也没有吵吵闹闹的相叶雅纪。
二宫其实不擅饮酒，偶尔喝点啤酒也通常不过三两罐。昨天夜里是和他们一同长大的松本润带着两扎生啤来找他叙旧，从无所畏惧的十代一直聊到相叶。
松本一喝醉就黏糊得像个老妈子，整个人扒在比自己矮一头的二宫身上唠叨，大意是让他好好活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二宫还算眼神清明地把他推回椅背上，高深莫测地说：“J，我已经没有明天了。”
相叶就抱着膝盖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心想这不愧是二宫和也说出来的话，指数68。
松本他们向明天而行，二宫徘徊在今天，那他相叶雅纪呢？
易拉罐碰撞的声音清脆，细小的白色泡沫涌出来又滚进胃袋。酒精在体内安静地发酵，口腔内残留的是“活着”的味道。
洗漱后的二宫清醒了些，噗地拉开冰箱塞了几口牛奶面包又合上，转身拿了大衣准备出门买东西。摆在流理台上的小收音机忘了关，相叶托着脸颊听国家大事国际新闻，政治家们的名字听着熟悉，面孔却在脑子里模糊成一团。
一台新闻一串广告播过去二宫拎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回来，听见收音机的声音楞了片刻倒也没有来关掉。他把买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好，几罐啤酒一盒牛奶塞进冰箱，厕纸和牙刷放在卫生间，香烟随意地扔进抽屉挨着打火机，盒装的豆腐和辣椒酱就搁在流理台上。
滚了一地的啤酒瓶和呛人的烟灰缸也被收拾干净，二宫站在电磁炉前预热平底锅，反手绑上的围裙后是一个歪歪斜斜的蝴蝶结。
红色的辣椒和深色的豆瓣酱在锅里咕嘟嘟冒泡，豆腐用小刀划开滑进锅里翻滚，二宫加了一点砂糖一把葱花，然后就像不要钱一样往锅里倒盐。
麻婆豆腐端上桌时相叶凑上去看，红红黑黑的一盘，翠绿的葱花都因为在锅里待了太久而蔫巴巴。二宫虽然不常下厨做菜却有模有样，这道有失水准的中华料理不像他的风格，倒是像极了相叶。
收音机里开始播放无聊的午间搞笑节目，二宫从使用率颇低的电饭煲里添了碗米饭挪到桌边坐下。对面的椅子微微拉开像是邀请什么，于是相叶在他的面前坐下，看他挖一勺盐都没化开的麻婆豆腐塞进嘴里，眉毛拧成一团嘴角却勾出看似怪异的笑意。
漫才演员们的声音带着微弱的电流声响撞进沉默的狭窄空间，二宫眼角的水珠顺着脸颊滚进碗里，混着米粒被咬碎咽下。相叶小心地支起身子想替他拭掉，手伸到一半却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他叹口气转到二宫身边，手臂圈出一块空间，隔着屋内人造的温暖气流给他一个无法被感知到的拥抱。
短暂的午餐后二宫收拾好碗筷，笔电摊开在桌子上，抱着一堆乱糟糟的稿纸开始工作。他从小就偏向室内派，成年后更是找了份在家也能进行的工作。正儿八经的上班族相叶趁着休假来骚扰他，会被为了赶稿宅居大半月的二宫敲着脑袋笑说这是除了外卖小哥外自己能见到的唯一活人。
相叶来拜访的夜晚二宫也会大义凛然地抛下工作，两个三十代的大男人挤在沙发上头碰头看周刊JUMP或是搬出wii来厮杀。有时他们会抱着浴盆踢踏着一双人字拖去公共浴池泡汤，路上看见卖生姜烧的小铺二宫豪情万丈地一挥手说我请客，相叶仗着自己比他高半头捧着他的脸使劲儿揉说你就请这个吗，被二宫瞪回来大声反驳说我可不比你们工薪阶层有固定工资作保证。
回忆太过美好，相叶想着那时二宫无比理直气壮的表情叫自己打住打住。他向来不擅长克制情感，再放任下去指不定哪个瞬间就要山洪暴发。
“他最近都没有好好睡觉。”据说是常年住在二宫家的小鬼坐在电视柜上晃着两条小胖腿：“哎我还没问过，你怎么来了？生病？”
“车祸。大概是截稿期吧……二ノ的黑眼圈好重。”
“嗯。”一头鬈毛的小男孩点点头表示赞同，忽然哧哧坏笑起来，句尾拖得长长：“我知道的喔——你趁他睡着了偷偷亲他的事情。”
所以灵魂体就是这点令人不爽，相叶决定扯开话题：“你叫什么？”
小家伙摇摇头：“不记得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反问相叶：“那你呢？你不是记得家在哪里吗？为什么在这里？”
相叶被噎了一下，含含糊糊地回答：“那是因为……因为我喜欢他。”
“这个理由好，那我也喜欢他。”小家伙唔了一声，看见相叶呆呆的表情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戳戳他的脸：“告白了吗？”
“没有。”相叶回答得干脆：“以前是看到他就不好意思说，现在是我看得到他他却看不到我。”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庆幸的语气。
小家伙说得没错，相叶没忘记太多事，家里的地址当然记得清晰，神使鬼差赖在二宫家的原因不过是喜欢。
相叶雅纪暗恋二宫和也，这件事恐怕只有相叶本人和眼前这个小鬈毛知道。周围的所有人都说他们这对幼驯染感情真好，只有相叶知道被吐槽成情侣时自己复杂又雀跃的心情。
那么二宫是怎么想的呢？相叶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他对有关二宫和也的事情向来有百分百的自信，可只有这一件除外。
“他应该知道。”半饷小家伙回复。
“但是还好他不知道。”相叶不可置否地轻轻叹口气。
还好不知道，这样他的人生就不会受到一点点动摇或偏移。相叶会看着二宫一步步走在人生路上却再也无法改变什么，他会看着二宫从悲伤到释怀，从恋爱到结婚，他会看着二宫的每一个今天，而自己却是个只能活在昨天的人。
总有一天相叶会忘记自己为什么要看着这个人，他们的故事还未完结，却再也没有下一章。
“你们两个，”小家伙仰头盯着白晃晃的天花板，声音里透出的沧桑像是跨过了一个世纪：“一个有胆子不知情，一个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没勇气，一个比一个难搞。”
传完稿件终于得到几天歇息的二宫缩在沙发的一角打游戏，3D马里奥大陆，相叶和他一起通关了不下二十次。
小家伙敏捷地从屋角蹿出来钻进二宫怀里占据最佳观测点，相叶有点吃醋，想了想又笑自己太幼稚。
二宫个子小小，把自己塞在宽大的衣服里，看上去幼小得有点寂寞。肉乎乎的手掌消瘦了一些，露出不大分明的指节，指尖在方向键上移动，屏幕里的马里奥跳跃跳跃，却有失水准地在同一个悬崖跌落无数次。
来电铃声响起来，是他们两人一边笑闹一边胡乱合唱的《Friendship》，明明声线不同放在一起倒也合拍，上次相叶喝醉了闹着让二宫设成铃声，之后就一直没被改回来。
电话是二宫的责编打来的，小姑娘告诉他总编那边批了假印厂还在处理，末了问一句“听说你要去旅游，采风吗？”
“不，只是去一趟千叶。”
在身后小心翼翼环着他的相叶眨眨眼，把下巴搁在二宫蓬蓬的发顶上方。
亡灵没有触觉也无法感知到温度，二宫微弱的吐息就在耳边，他却不知道二宫冷不冷。
—— “有遗憾的事吗？”
相叶想起那个死神的问题。
怎么会不遗憾呢？他还欠了二宫五十年的汉堡肉，一句告白和全部的余生。他们还有那么多的明天，没有来得及发生。
【END】
不及岁寒。
